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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文化家族，在近现代中国历史中，极具代表性。这便是以吴瀛、吴祖光、新凤霞、吴祖强、吴欢、吴迎、吴刚、吴霜、吴彬三代为代表的吴氏家族。这个家族的成员，曾参与创办了「故宫博物院」、上�！父吹┐笱А�、北京「中央戏剧学院」。在文学、美术、戏剧、音乐、电影、科技等领域成就卓著，家喻户晓，在国际上颇有声誉。 我们仅从美术史的角度，便可印证这个家族的影响何其深远。他们三代四人均具备文人画家资格的重要标志，是他们继承了前辈先贤的传统，每人发表的文学作品之文字量，均在百万以上，这个记录是目前一些庸常画家所难以望其项背的。 吴瀛 人尊言重 吴瀛即吴景洲先生，民国时被委任为紫禁城「接收代表」，首任「故宫博物院常委」，「古物审定专门委员」、《故宫书画集》首任主编，在当时的文化界举足轻重，圈内居中心地位。章太炎、吴稚晖、易培基、李石曾、马一浮、于右任、叶恭绰、沈尹默等等，都是他的好友。其中李石曾、易培基便是同他一道受命共同创建故宫博物院的元老，并执笔制定《故宫博物院组织法》、《故宫博物院理事会组织条例》等等。吴景洲以如此高的文化地位，所发挥的文化影响便会因人尊而言重。 实际上吴景洲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过渡人物，一个在近代中国美术史上传递中国文人画传统的承前启后的人物。吴景洲主要进行山水创作。国画大师张仃先生称其为「中国画最早的革新家之一」。他的产量之巨、功夫之深，在中国现代美术史上构成一座高峰。他创作了很多水墨作品，多以自然山川入题，神游祖国大好河山，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每一处风景名胜几乎都被他移入画幅。吴景洲还善于用西洋式的构图来处理山水的表现，他的绘画许多并不求大的幅面，但引此之中，山河壮阔，意境辽远，气魄撼人。与中国传统文人不相称的许多因素，比如暴烈、浮躁、火气、猥琐、媚俗、俏丽等等，都被吴景洲自然地过滤了。在他的画里，你能读出中国五千年文化深藏的秘要，你会觉得他的作品像是中国文化史的一个封面。
在近代美术史中，文人画传统呈式微之势的时候，多亏有了吴景洲这样的正统文人画家，才起到了关键的连贯维系的作用，使文人画的传统没有断裂。吴景洲的修养是纯中国文人画的修养。他曾经在张之洞创办的湖北文言学堂里学习西洋文化，英文专业。虽然他对西洋文明有较早的亲历，但中国文人的传统是他核心的个人资本。他熟读四书五经，精通中国的历史、国文、儒学，秉持的价值标准等同于中国道德原则。上世纪20年代，吴景洲便有《中国国文法》问世，民国元老、五常委之一的吴稚晖作序，对景洲先生的学养才华推崇备至。 吴景洲的文化修养还表现在他的书法功力上。有宋元以来诸大家的泱泱气象，似得王、柳之神，在瘦金体的基础上以行书运笔，清丽、畅达、飘逸，又充满抒情味和韵力感，自创一派，自成一家。吴景洲凭借书法的功力去绘画，笔墨中得心源，书画整合得其真味。吴景洲个人证明，文人画家的代表资格必须具备三个条件：一是文章好，二是书法好，三是绘画好。 文章、书法、绘画得兼者，中国近代史中不乏其人，吴景洲是其中的佼佼者，他更具优势的一点是博文广识。在创办故宫博物院的经历中，他目击中国文化遗产的近代大集合，获得传统文化的现场感和亲密感。他接触的文化遗产之多，近代史上鲜有文人画家可比，以后的书画诸大家，没有一个人再如此近距离全天候深层次地接触过中国文化的大规模真迹和实物。所以，中国文化在近现代的第一传递时间，吴景洲的职务之便，化为他的修养，成为他的近代文人代表人物。 吴祖光＆新凤霞 命运多舛 后来，直接承受这一家属资源的，当然是他的公子、儿媳一辈中的吴祖光和新凤霞。吴祖光的书法修炼了几十年，幼年受其父影响，后拜沈尹默为师，从王曦之、欧阳询入手，其体式取宋明各大书家真髓，创造了洒脱、劲健的吴氏书风。在《吴祖光新凤霞诗书画作品集》中弥漫一种文人风骨，才子气象的妙韵。基本上，吴祖光的书法都是为本人的诗作、凤霞的画作服务的，诗书画，三位一体，珠联璧合，绚烂耀目。 吴祖光之妻新凤霞自创的新派评剧体系直到今天还支撑着中国评剧舞台。新凤霞自50年代开始，以戏剧积极地影响社会文化建设，受到中国高层人士的普遍承认和赞许。她名满大江南北，乃至海外。老舍先生更称其为共和国美女。被迫害致残后，新凤霞秉受其义父、恩师齐白石的真传，开始长达27年的绘画创作。 新凤霞的画以花入题的居多，均选择盛开的品种，枝繁叶茂，生机盎然，在整个画面上构成热烈、欢快、充盈的视觉印象。她用笔用墨不拘成规，保持着直抒胸臆的真实，因而画面充满现代艺术最主张的自娱性和第一现场感，率真烂漫，大红大绿，微妙之处尤见功力。新凤霞对画面的营造还引入了一些戏曲语言。例如，她将画中主要的花朵都放置在角色舞台中心给予最强的光。
吴氏夫妇客观上领受了现代文人画史上丰厚精粹的文化传承。吴祖光从吴景洲那里，继承了已被家族文化资源完善了的吴氏家传书风。新凤霞作为齐白石器重的女真传弟子，尝试中国画的新探索。二人书画作品的共同特点就是具有文人品质和传统气象，满幅透露着一种强烈的东方睿智。 进入当代美术史，吴氏家族的文化承传十分艰苦�！肝幕蟾锩蛊诩洌飧鑫幕易迨椎逼涑宓爻晌父锩沟亩韵�。而70年代以后进行的改革开放，又令文化置于空前多元的背景，面临着许多外来文化的交融与冲击。中国美术出现了纷繁芜杂的流派，形式千差万别。一如中国文化面临外来文化的挑战一样，中国文人画也面临变化莫测的命运。 要不要继承文人画的传统，事关中国文化要不要在现代社会、当代社会流传的问题。吴氏家族在这场重要的历史转折时期，又通过他的孙辈代表体现出家族承传的强力作用与影响。 吴欢临危受命 吴欢是吴氏家族的当代代表，他4岁便逢「五七」反右，有其丰富的文化历险经验，曾科班学习电影、戏剧、美术。70年代末，作为小说家闯入文坛，开篇之作即夺「当代文学奖」，又有剧作《画圣吴道子》获中央电视台剧作优秀奖。90年代赴香港定居，以其前卫新锐的另类文化专栏，迅速享誉海外华人社会。发表的文字量亦如他的先人一样，也在百万字以上。尔后，他在中国书画的领域又完整继承了吴氏家族的优良传统，开始临危受命，以正统文化人的身份，勇敢进行中国文人画的时代应对。 吴欢才华横溢，构思诡奇，更有压不住的幽默，并携家学以傲同侪，他所做的就是把中国的文人画变成了后文人画。后文人画的特点是保持、继承、发扬中国传统文人画的精神和法则，存其核心和关键，舍其枝末旁节，对已现惰性的局部，一些病灶和衰竭的因素做护理性的清除。用中国传统文人画面对纷繁多变的艺术潮流，也吸取一些先进合理的成分，来加以重组。吴欢营造的画面与传统文人画有一定的差异，但总是具有书卷气和文化感。吴欢以此恪守了书法、诗词和绘画的三合一关系，把三者紧密结合，保持在最佳状态，使诗、书、画成为后文人画的一道坚实底线，成为中国当代美术的一大另类。 开创后文人画的独特流派，是吴氏家族诗书画体系的当下状态，也标示着文人画的当代处境，是又一幕动人的篇章。 三点成一线。吴氏三代，立足中国文化，秉承一道基本的原则与标准，构成近现代中国文人画承继的一条有力的线，富有穿透力、连接力。纵观吴景洲、吴祖光、新凤霞、吴欢所进行的文人画的实践，我们可以看到一条清晰的线索，中国美术实际是被一根生命线所维系起来的，这条生命线上附着了吴景洲、吴祖光、新凤霞、吴欢三代人鲜活、旺盛的精、气、神。 摘自《英才》20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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