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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的中美双边较量──王炳南与中美大使级会谈
革命先驱，不论建在还是已故，都会受人尊敬和仰慕。 王炳南是中国外事工作的先驱者之一，他参与西安事变、重庆谈判、马歇尔三人小组谈判、中美大使级谈判，还参加过多次官方和民间的国际会谈，为中国的外交事业立下了不朽的功劳。 中国文联出版公司今年五月出版了由王炳南的秘书程远行撰文的《风云特使──老外交家王炳南》一书。本刊特选其中「中美双边较量」部份内容，分两期转载，以供读者了解当年中美大使级会谈的内幕并重睹中国老一辈外交家的风采。 1954年，王炳南奉命出席在日内瓦召开的国际会议，并出任中国代表团的秘书长。在日内瓦会议期间和会后，王炳南又奉命以中国代表和中国驻波兰大使的身份，同美国代表就中美两国的双边问题，进行了长达9年之久的会谈。谈判时间之长，次数之多，交锋之激烈，在近代国际关系史上实属罕见。 王炳南在回顾这9年的「中美大使级会谈」时，常说：中美大使级会谈是新中国外交在特定条件下的一种独创。这种独创使中美两个大国在互不承认、而又互相对立的情况下，有了一个双方沟通和联系的渠道。两国互不承认，却有双边会谈；两国没有外交关系，却又互派大使长期磋商，而且还可以达成某种协议。这种互不承认，实际上却有官方会晤国家关系，在国际关系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 中美大使级会谈使中美两国有了一个对话的机会。从中方讲，中国代表王炳南可以通过这一对话，向美国、乃至向全世界阐明中国对某些重大国际问题的立场和态度，还可以通过这一对话，对美国侵犯中国主权、干涉中国内政的帝国主义行径，同美国进行直接的交涉和斗争。因此，可以说；中美两国虽然没有外交关系，而且两国既隔绝又敌视，却能通过这一对话，及时地摸到对方的底细，了解到对方对重大问题的立场和态度。更为重要的是，通过这一对话，通过两国大使间的个人来往和接触，为两国关系的正常发展，自觉不自觉地打下了基础。正如王炳南在80年代初所指出的：「中美关系有今天，同过去的大使级会谈及其所起的作用是分不开的�！拐饩褪侵忻来笫辜痘崽傅闹卮罄芬庖宓恼嬲�。 王炳南在回顾中美9年会谈时，曾讲到： 会谈9年，实质性问题很难达成协议，其原因在于美国没有诚意�；崽傅闹饕侍馐翘ㄍ逦侍�。台湾是中国的一个省。台湾是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份。根据开罗宣言和波茨坦公告，台湾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已经归还祖国。美国违背自己的诺言，派军队侵占了台湾和台湾海峡。在9年中美会谈中，王炳南一再强调中国政府对台湾的原则立场，并坚持两个原则要美国做到：第一，美国政府保证立即从中国领土台湾省和台湾海峡地区撤出它的一切武装力量，拆除它在台湾省的一切军事设施；第二，美国政府同意中美两国签订关于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的协定。以上两点是一个主权国家，反对外国干涉内政的起码要求和原则立场。虽然美国用武力侵占中国的台湾和台湾海峡，丝毫不能改变中华人民共和国对台湾和台湾海峡的主权。但是，中国主权受到侵犯，美军控制着中国神圣领土台湾和台湾海峡。对此，中国人民包括台湾同胞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在9年的中美会谈中，美国当局老在枝节问题上作文章，而一直拒绝这两项原则同中国政府达成协议。 70年代初，我们反对美国干涉中国内政的原则立场没有变；要求美国当局从中国领土台湾省和台湾海峡地区撤出它的一切武装力量，拆除它在台湾省的一切军事设施没有变；我们反对任何企图把台湾从祖国分割出去的阴谋没有变；我们一定要解放台湾的神圣使命也没有变。既然我们的原则立场没有变，那么，为什么70年代初，中美两国关系出现了转机呢?其中很重要的因素是美国的对华政策有了某些变化。在我们坚持进行不懈的外交斗争中，在中国国际地位和国际形势发生了变化的情况下，聪明的美国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基辛格看出了中美关系不能正常化的症结，理解了中国一贯的原则立场，注意到「中国人与外国人打交道已有3000年的历史，而且不乏成功的经验，……」，他果断地指出：「中美会谈的主题一直是我们同台湾的关系这个难解决的问题。只要中美敌对状态继续存在，要解决问题是不可设想的，而只要台湾问题一天不解决，敌对状态也就不会结束。」基辛格还继续说：「我们美国必须克服20年来先入为主的观念，专家们的种种清规戒律所形成的瘫痪性作用和政府内部互相倾轧的怪现象�！�70年代后，中美所签订的三个公报，就是在美国对华政策有了变化，才出台的。这也就是说，美国在处理中美关系时，只要表现出略有诚意，事情就好办一些。 （中国人民一定要解放台湾，换句话说，台湾一定要回到祖国怀抱，这是任何力量也阻挡不了的。解放台湾是中国的内政，用什么方式解放也是中国的内政，是海峡两岸人民自己的事，任何国家也无权干涉。我们主张和平解放台湾，但从来也没放弃使用武力。这是我们一贯坚持的原则立场。这是我们的主权，我们的内政。任何中国人拿着中国的内政，去和美国作交易，都是卖国行为。我们的这一原则立场也被聪明的基辛格看得一清二楚�；粮裨谒幕匾渎贾�，批评美国制定对华政策的亚洲专家时，指出：「他们（指美国制定对华政策的专家们）认为，只有对方放弃在台湾海峡使用武力，参加关于武器管制的谈判，或保证在亚洲采取和平行动，才能说是取得了进展。而这些问题除非与更大的问题联系起来，否则北京根本不会考虑�！苟源耍醣锨康髦赋觯骸甘堑�!内政不容外国干涉的主权原则是永远不变的，我们这条原则在任何时期、在任何利诱和威胁情况下，都坚持不动摇的。中国的内政不容别国干涉；中国用不用武力解放台湾是中国自己的事情，任何国家、特别是美国都无权说三道四�！梗� 会谈的特点是「各谈各的」，重大问题很难达成什么协议。9年的中美大使级会谈，多是各谈各的。须知，两国大使在会谈中的主要发言都是各自国内审定的。美国代表的发言，都是经过华盛顿审定的。据基辛格透露，美国代表的那些发言，都是美国国务院东亚及太平洋事务司拟定的。王炳南在会谈中的主要发言，是由以乔冠华为首的对美工作小组拟定，经周恩来审定和毛泽东阅批的。由此可以看出，中美两国对双边大使级的会谈，都是十分重视的；两国大使的每次发言，都是代表各自政府首脑和国家元首的。所不同的是，中国代表为了发展和美国的双边关系，表现出在五项原则基础上，愿与美国达成协议的诚意；而美国代表自恃其国家强大，对刚诞生的新中国推行强权政治，不仅不承认新中国，还大有一口要把中国吃掉之势，表现出毫无诚意。 1979年，王炳南以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会长名义访问美国。在访美期间，王炳南会见了20多年前中美大使级会谈中他的三位谈判对手：尤·阿·约翰逊、雅各布、比姆和约·卡伯特，还分别出席了他们在高级俱乐部、家里、花园别墅举行的盛大欢迎宴会。老朋友相聚，都抑制不住激动和兴奋。他们在充满友好、理解的气氛中，畅谈中美关系交往的今天和未来，也情不自禁地遥忆当年。他们都异口同声说，要让那段中美关系史上一场特殊的谈判与斗争，随着历史的长河，一去不返；要让中美两国的未来充满光明。 1954年日内瓦会议以后的国际形势，总的来说是由紧张趋向缓和。远东的局势由于朝鲜停战和印支和平的恢复也开始和缓。但是美国不甘心在日内瓦会议上的失败，作为报复和对抗，美国政府在日内瓦会议后，开始积极筹划同在台湾的蒋介石集团搞一个所谓「共同防御条约」。王炳南指出，这个条约一是美国企图使其侵占台湾的行动合法化，二是以台湾为基地，扩大对中国的军事对抗和准备新的战争。 1954年7月中共中共召开政治局会议，研究日内瓦会议后的形势。中央指出，如果美蒋阴谋得逞，我们与美国的关系将会长期紧张下去，「更难有寻求和缓与转弯的余地」。因此，中央决定发动一场声势浩大的解放台湾的运动，从政治上揭露美国的意图。 中央政治局会议之后，《人民日报》发表了一篇社论，重申「中国人民一定要解放台湾，不达目的，决不休止」。朱德总司令也在建军节这天发表谈话，号召「中国人民一定要解放台湾」。8月1日周恩来由日内瓦回到北京，第二天他就发表了一篇关于台湾问题的声明。声明指出：「台湾是中国的领土，中国人民一定要解放台湾」，「这是中国的内政，决不容许他人干涉」。周恩来还向中央人民政府委员会33次会议作了报告。在报告中，他突出提出解放台湾的任务，号召「全国人民要为完成解放台湾、保卫世界和平的光荣任务而奋斗到底!」同年9月，在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上，周恩来在政府报告中重提「一定要解放台湾」，并指出，要使台湾「中立化」和制造「台湾独立」的主张，都是企图分裂中国领土，使美国侵占台湾合法化。这是「中国人民绝对不允许的。」 然而，美国政府当局无视中国人民的严正警告，反而对华采取了强硬路线。杜勒斯8月3日宣布要用海空军「�；ぬㄍ搴团旌械骸�。8月24日又宣布，台湾的「附近岛屿是同台湾防务有关的」。12月2日美国政府同台湾当局正式签订了「共同防御条约」。条约规定，美国「维持并发展」台湾的武装力量，一旦「缔约国的领土」遭到「武装攻击」，双方采取「共同行动」。条约把「领土」规定为「台湾与澎湖」，同时又可含糊扩大为除」台湾、澎湖」外，经美、台双方「共同协议所决定的其他领土」。12月10日，美蒋就实施条约的谅解进行「换文」，规定美蒋在使用武力时须经过「共同协议」。 面对美、蒋的挑衅行为，中国政府进行了外交和军事两个方面的斗争。在外交上，12月8日，周恩来代表中国政府发表声明，指出美蒋共同防御条约「是一个露骨的侵略条约」，是「非法的、无效的」，并强烈谴责美国政府「企图利用这个条约来使它武装侵占中国领土台湾的行为合法化，并以台湾为基地扩大对中国的侵略和准备新的战争」。声明最后向全世界郑重宣告：中国人民一定要解放台湾，美国政府必须从台湾、澎湖和台湾海峡撤走它的一切武装力量。如果有人要把战争强加在中国人民头上，中国人民一定要对干涉者和挑衅者给以坚决的回击。约在年底，我们又扣押了另外13名在中国从事破坏活动的美国间谍。这都表示出，我们反对美国干涉中国内政的态度和做法是坚定的、强硬的。在军事上，1955年1月18日，为了表示中国人民解放台湾的决心，为了回击美、蒋勾结签约，我解放军陆、海、空军联合作战，一举解放了地处浙江省沿海的──江山岛。 强权政治膨胀发展的美国当局对中国的内部事务，悍然做出要动武干涉的反应。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对记者发表讲话，要求「联合国来停止中国沿海的战斗」，要求「停火」。同时，艾森豪威尔向美国国会提出了一个所谓「关于正在台湾海峡发展的局势」的特别咨文，公然要求国会授权总统「在必要时」使用军队来「保证」台湾和澎湖列岛的「安全」。1月25日和28日，美国参众两院分别通过紧急决议，授权美国总统在他认为「必要时」，可「使用美国武装部队」。就在这时，美国军队大批调集台湾地区。计美国在中国海域聚集了5艘航空母舰、3艘巡洋舰、40艘驱逐舰、50艘其他舰只，先后出动2000多架次美机飞临大陈岛空域活动，妄图阻止人民解放军解放大陈岛。 台湾局势引起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1月30日，苏联向联合国安理会提出「美国在中国的台湾和其他岛屿地区对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侵略行为」的提案，谴责美国对中国的侵略行为，要求美军自台湾及其他一切属于中国的领土撤退。与此同时，还有许多爱好和平的国家，都纷纷表示要缓和紧张局势。 2月上旬，周恩来对瑞典驻华大使强调说：「紧张局势是美国在台湾地区造成的。如果世界各国要缓和紧张局势，就应该去劝美国。中国不拒绝谈判，也就是说，不拒绝同美国通过谈判来解决紧张局势问题。」接着周又指出：「如果美国挑起战争，我们是一定要抵抗到底的。我们不能由于美国的战争威胁，就接受美国的侵略、承认解放台湾不属于我们的内政。」 关于召开国际性会议问题，周恩来表示，中国人民欢迎召开国际性会议讨论台湾问题，但需要确定两个原则：一、蒋介石集团不能参加；二、联合国无权过问。如果美国政府愿意坐下来谈，我们也是不会拒绝的。 美国虽然反对苏联提出召开讨论台湾地区局势问题的10国会议，但美国也不得不、也不能不考虑如何面对新中国已经站起来的事实，不得不承认不和新中国接触是不行的了。 在中国人民解放军采取坚决行动，要解放沿海岛屿的压力下，美国一再要求蒋介石从大陈岛撤军。2月13日，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了大陈岛及其外围的渔山列岛、坡山岛等岛屿。 中国人民不要同美国打仗。中国政府愿意同美国政府坐下来谈判，讨论和缓远东紧张局势的问题，特别是和缓台湾地区的紧张局势问题。中国政府在声明中，用不多的文字，明确、肯定地表述了自己的立场和愿望，赢得了国际舆论的好评。在这期间，中国外交部也配合上述声明，大力开展对外活动，进一步阐明中国的原则立�。禾概械墓丶侍馐敲拦匦氪犹ㄍ搴吞ㄍ搴Ｏ砍纷咭磺形渥傲α�；谈判的原则是，必须严格区别两种性质的谈判。中美之间进行的是国际性谈判，为的是要美国放弃干涉。中国政府同蒋介石集团之间的谈判属于内政性质；台湾问题可以用武力解决，也可以争取用和平的方式解决。 中国的外交活动，在全世界产生了良好的效果。在强大的国际压力下，美国也想找机会缓和一下中美之间的紧张关系，同时还需要安抚国内舆论就在华间谍问题对美国国务院的指责。于是，7月13日，美国政府即通过英国向中国建议，中美双方互派大使级代表在日内瓦举行会谈。这就形成了王炳南大使和美国大使就台湾问题进行中美会谈的历史背景。 10天之后、约在7月底，王炳南在出使波兰数月后的一天，突然接到国内发来的一封电报。该报是外交部发往中国驻英国代办处的抄件，内称，美国通过英国方面的斡旋，向中方建议举行中美大使级会谈。几天之后，外交部致电王炳南，正式通知他担任中美大使级会谈的中方首席代表。 七月底，中美两国代表向日内瓦集中。 中美大使级会谈的消息发表后，在国际上引起不小的反响。各国的重要报刊，几乎都把这件事作为头版头条新闻，并对此事作了许多评论和预测，其中也有不少对王炳南的个人历史、与周恩来的关系、甚至私生活的介绍。那些天，王炳南已成为日内瓦新闻界和舆论界所关注的对象。 中美会谈一开始，双方商定的议程是，先讨论遣返双方侨民问题，然后再讨论双方有争执的其他实质问题。所谓实质问题主要就是台湾问题。 诚然，在五十年代，和坚持反华立场的美国代表周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崽溉绻谇卜登让褚槌讨校兴黄�，而在台湾问题议程中，就复杂得多，难度大得多，斗争也就尖锐得多。 在会谈之前，曾出现这样一个问题：既然美国坚持反华，和美国代表直接会谈台湾问题难度很大，为什么不能躲开台湾问题，先从其他问题入手呢?面对这个问题，王炳南指出：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我们首先必须逼美国在关键问题上让步，牵一发而动全身，否则很难谈及其他问题。当时美国侵占台湾，割裂中国领土，制造「两个中国」，并且穷凶极恶地支持蒋帮进犯大陆、准备复辟，气焰之嚣张，对新中国之仇恨，已为中国人民所不能容忍。我们的谈判必须针锋相对，长中国人民的志气，灭美国政府的威风。中国人民在解放前长期受西方列强的凌辱欺压，站立起来的新中国绝不能在他们面前再有任何软弱。这是当时中国人民十分强烈的情感。 美国当局对中国人民在台湾问题上所怀有强烈的民族自尊心和民族感情以及要求合理解决台湾问题的决心是估计不足的。因而，约翰逊在会谈中，就一再设法绕开实质性问题。例如会谈一开始，约翰逊提出了一个所谓在朝鲜战争中失踪的450名美国士兵的命运问题，妄图以此来拖延进入实质性会谈的时间。 王炳南对此，断然指出：「关于在朝鲜的军事人员问题，应该让板门店停战委员会去谈，我们没有必要谈这个问题�！� 约翰逊就会谈议题所提出第一个不合理的建议，被王炳南驳回后，仍不甘心，则以退为进，又提出第二个建议，即：美国要求在台湾问题上，双方保证不诉诸武力。 王炳南对约翰逊的提议，严正指出：「台湾问题有两方面的问题不容混淆。一方面美国侵占台湾已经成了国际争端。台湾海峡的紧张局势已影响到东南亚的和平、稳定与安全，但是造成这种局势的，首先是美国在台湾的军事存在，它是针对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美国应该放弃对中国使用武力，从台湾和台湾海峡撤出它的一切武装力量。另一方面，从中国方面来说，台湾在历史上、法律上和事实上都是中国不可分割的领土。中国人民愿意用什么方式解放台湾，这是中国的内政。美国无权干涉、无权要求我们不使用武力�！� 在第二项议程内容双方争执不下的情况下，王炳南为主动打破僵局，提出：「第二次议程双方可以自由交换意见，不必确定详细议题和排列议题次序。」 约翰逊接过王炳南关于「双方可以自由交换意见」的提议，于10月8日的会谈中，他宣读了一份关于「美国政府对台湾的政策」的发言，并把发言稿给了王炳南几份。美方这份发言归纳起来，无非是两句话：一是美国企图长期霸占台湾不放；二是要求中国必须首先宣布不对台湾使用武力，美国才同意举行美中外长级会谈。 王炳南听完后，立即驳斥了这篇充满了强权政治的发言，他鲜明地指出，约翰逊所谈的这二点内容就是干涉中国内政，阴谋搞「两个中国」。 10月27日，王炳南为推动中美会谈有所进展，主动提出一个双方保证不诉诸武力问题的协议草案，并在这个草案中援引了联合国关于成员国应以和平方式解决争端的条款。 但被当时的约翰逊拒绝了。 王炳南这步棋把约翰逊「将」住了。约翰逊虽然显得有些沮丧，但在外交上他不肯认输，他仍要转被动为主动。 11月10日，约翰逊提出了一个美国的有关台湾问题的协议草案。 这一协议草案充份显示了美国以武力侵占别国领土的霸权主义行径，它粗暴地践踏了国际法准则，蓄意干涉中国的内政。第一条美国要求在台湾地区拥有「单独和集体的防御」权利，岂不是要中国政府承认美国霸占台湾的合法地位吗?草案的第二条更是无理的，它等于让中国放弃解放台湾的权利。 王炳南对美国这一充满强权政治内容的草案，当即表示拒绝接受，并进一步耐心地提出了中国对台湾问题的原则立场。为了大局，为了迁就当时美国不愿明确提联合国宪章条款和两国召开外长会谈，于12月1日王炳南又提出了一个新的草案。这个草案只提「应该通过和平谈判解决它们两国之间的争端而不诉诸威胁或武力」。 约翰逊对王炳南提出的以国际准则为内容的草案，既不好表示拒绝，也不愿表示接受，因为他根本就不想和中华人民共和国达成任何协议。 中美会谈在第二项议程的讨论中，在台湾问题上，分歧很大。王炳南坚持中国的主权原则，反对美国侵占台湾、干涉中国内政；约翰逊则坚持要中方承认其霸占台湾的合法地位。造成这一阶段的中美会谈达不成协议而停滞不前。 力助钱学森回国 中美会谈的形成和发展，可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从1954年4月26日日内瓦召开国际会议开始，中、美两国代表共同出席会议，并有接触。这是中美大使级会谈的前奏。第二阶段是6月5日开始的中美两国代表的直接会谈和7月底开始的中美两国的大使级会谈。 两国大使的会谈，由于美国缺乏诚意，很难取得实质性进展。尽管如此，在王炳南的努力下，中国终于破除美国阻挠，要回了科学家钱学森。 当年，美国对中国所实施的经济封锁、政治孤立及不承认中国的政策，这对美国本身都带来不少麻烦。譬如中国有一批留学生和科学家被扣留在美国，无法回国；而美国在华也有一批在当年朝鲜战场被俘的美国军人和一些在中国犯了罪、尚被关押的美国平民，未得遣返。 当年，这些在华美国人的命运深受美国政府反华政策的影响，他们成了美国对外政策的牺牲品，长期无法回国与家人团聚。美国公众舆论对此事的反应十分强烈，迫切要求美国政府改变对华政策。此时，美国各界也对其政府施加了很大压力。在这情况下，美国政府仍有踌躇，既想向中方提出，要求遣回那些在华人员，以便向国内舆论有个交待，又不愿同中方就此事进行直接接触，以免造成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既成事实。因此美国想通过第三者来办理这件事。 当时英国已和中国建立了代办级关系，它受托于美国，照管美国的在华利益。日内瓦会议期间，美国代表团便想通过参加会议的英国驻北京代办汉弗莱·杜维廉来接手办理美国在华被押人员事宜。 中国代表团获此消息后，经研究认为，中国不应该拒绝与美国接触，可以抓住美国急于要求在华被押人员获释的愿望，开辟一个接触的渠道。于是，中方告诉英国驻华代办：现在中、美双方都有代表团在日内瓦开会，有关中美双方的问题可以由两个代表团进行直接接触，没有必要通过英国从中周旋。 5月27日，中国代表团就此事采取主动，以发言人的名义向新闻界发表谈话，指责美国政府无理扣押中国侨民和留学生、科学工作者，并表示中国愿意就在华被押美国人员问题同美国举行直接谈判。 中、美两国派出代表，在英国代办杜维廉的安排下，就两国的侨民问题举行初步会谈。这一会谈在当时被称作为中美两国代表会晤。中美代表会晤，是在中美之间的巨大鸿沟上架设了一座官方接触的桥梁。中、美两国就双边会晤各自所派的代表，也都是经过周密研究后，认真挑选的。美国的代表是约翰逊，当时他出任美国驻捷克斯洛伐克的大使，曾参加过朝鲜停战的板门店谈判。中国的代表是中国外交先驱王炳南。陪同王炳南参加中美代表会晤的还有宦乡、柯柏年等。 在日内瓦会议期间，中、美两国代表的直接会谈共进行了四次。这四次会谈虽然没取得什么实质性成果，却打通了一个双方都需要的、双边对话的渠道，为以后的中美大使级会谈谱好了前奏。 第一次会谈是在6月5日。这次会谈的地点原商定是由美方选择的。约翰逊是有意要把会谈气氛搞得轻松些，便把会谈地点选在国联大厦里一间没有桌子，只有几套沙发的会客室，给人感觉是会客，而不是会谈。当王炳南来到会客室时，约翰逊还主动迎上来和王握手，彼此还寒暄了一番。 王炳南事后说：「约翰逊是位老练的外交家，对中国的情况比较熟悉，反应也颇敏捷。中、美代表由于是初次会谈，彼此还有些拘谨，但是双方都有接触会谈的愿望，因而仅有半个小时的双边会谈，气氛还比较轻松、友善�；崽钢�，约翰逊提出会谈时双方不作记录，这样交谈可以更富有探讨性，以避免记者得到情况，也更少一些拘束。我同意约翰逊的提议�！� 第二次会谈是在6月10日。这次的会谈地点由中方选定。王炳南认为，双边会谈的气氛需要轻松，但在形式上也应增加某些严肃性。于是，中方在国联大厦选了一个房间，并按双边会谈的形式作了布置：在房间里摆了一张大长桌，王炳南等中国人坐在一边，约翰逊等美国人坐在另一边。这比在沙发上谈，气氛显得正规些、严肃些，给人一个印象，就是要动真格的了。尽管王炳南和约翰逊相见之后，仍然是那么彬彬有礼，友好寒暄，但双方都作好了短兵相接的会谈准备。 双方坐定后，王炳南作为这次会谈的安排人，提出请约翰逊先发言。约翰逊立即进入角色，毫不含糊地提出了一个美国在华侨民与军人的名单，要求中国方面给予这些人早日回国的机会。 王炳南对约翰逊所提议案即席答复说：「只要双方都有解决问题的诚意，这个问题是不难解决的。」王炳南接着说：「在中国的美国侨民，只要遵守中国的法律，是会得到�；さ�。他们可以在中国境内居留，从事合法的职业。如果他们为了某种原因要离开中国回美国去，只要他们没有未了的刑事案件或民事案件，他们随时都可以走。实际上，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已经有1485名美国侨民离开了中国。至于极少数美国人在中国从事间谍和破坏活动，他们被扣押是罪有应得的；还在中国的87名美侨中，凡申请回国者，只要他们没有未了案件或者是案件已经结束，都可以回国；有一些美侨并没有申请回国，如果他们将来提出申请，也不会受任何限制；至于那些犯了法被中国监禁的美侨，必须在他们的案件被审查后，逐个解决。这关系到维护中国的主权和法律。贵方交来的名单，我们将进行研究并将在下次会谈中答复你们。关于美国政府扣留中国留学人员问题，我们准备在下次会谈中提出�！� 第三次会谈是在6月15日召开的。这次会谈一开始，王炳南首先就心平气和地答复了上次会谈中美方提出的问题。 王炳南说：「中国方面同意因犯罪而被扣押的美国侨民和军事人员通过中国红十字会与他们的家属通信。他们的家属也可以邮寄小包裹。中国政府是按他们所犯的罪来量刑的。判刑后，如罪犯表现好，中国政府可以考虑减刑或提前释放。我们曾经这样做过。至于约翰逊先生上次会谈中交来的名单，一经中国代表团收到这些人员的材料，当与美国方面约期会谈。」 接着，王炳南义正辞严地谈到美国政府无理扣留中国留学人员，不准他们回国的问题。王炳南严正指出： 「中国现有5000多名留学生在美国，有不少留学生要求回国，但遭到美方的百般刁难。当他们向美国政府申请离境时，美国政府却通知他们不得离开，甚至威胁说，谁要违反这一命令，将被判处5000美元以下罚款或者五年以下徒刑，或者同时予以两种处罚。这是毫无道理的�！� 王炳南的这番话，说出了祖国和祖国人民关心海外留学人员的心声；是维护中国侨居美国、留学美国中华儿女应享有的人权、自由，而向美国发出的谴责、发出的抗议；也反映出新中国外交那种据理力争、寸步不让的新风格。 王炳南在中美代表第三次会谈中，向约翰逊提出：「我要求美国政府立即停止扣留中国留学生，并恢复他们随时离美国返回中国的权利。至于居留在美国的中国侨民，也同样享有随时回国的权利�！� 约翰逊是位谈判老手，也是位恪守美国对华政策的外交官。他对王炳南的攻势、向美国政府提出的要求，似乎没有足够的思想准备，但他仍然可以招架一阵。他一再向王炳南表示：「扣留中国的学者完全是按美国的法律行事的。在朝鲜战争期间，美国政府确曾发布过一道命令，规定凡高级物理学家，其中包括受过像火箭、原子能以及武器设计这一类教育的中国人，都不准离开美国�！� 王炳南对约翰逊这番无理解释提出了指责和批驳，并坚决向美方提出： 「这些留学生和学者都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美国这条无理的规定应予废除�！� 在第三次会谈中，王炳南主动做出让步，同意在华的美国犯罪的和被扣押的美国侨民可以与其家属通信。他们的家属也可以邮寄小包裹，甚至还表示可以提前释放。虽然如此，美方还是拒绝王炳南提出的对等的、合理的要求，仍不允许钱学森等中国留美人员回国。在这样一个表现出毫无谈判诚意的对手面前，王炳南仍然是不急不躁、胸有成竹，继续采取主动态度，寻找一切可能的机会，促使对方松动。 第四次会谈是在6月21日召开的，会谈一开始，王炳南继续采取主动攻势，他首先建议对方起草一个联合公报，宣布住在一方的对方守法侨民和留学生将具有返回祖国的完全自由，并建议在相互平等的基础上，由第三国代管双方侨民和留学生的利益。约翰逊的态度仍然是很顽固，他拒绝王炳南的合理建议。他说：「美国政府将单独发表声明，肯定中国侨民依照美国的法律和规章，有完全自由到他们愿意去的任何地方�！拐庵止偾皇降耐饨淮柿钜庠谟Ω短概小Ｃ婪降奶仁置飨�，一味强调「美国的法律和规章」，却继续坚持不肯放钱学森等中国留美人员回国，同时还拒绝了王炳南关于第三国代管双方侨民利益的建议。 关于争取钱学森等人回国的问题，经过40几天的间隔之后，于8月初在日内瓦举行的中美大使级会谈中，双方再次进行会谈。 中美大使级会谈第一次会谈是在8月1日下午在国联大厦一个小会议厅里举行的。这个会议厅以前是国联理事会主席办公室�；嵋樘醒敕抛乓徽藕艽蟮耐衷残我槭伦溃律杓虻�，气氛庄严。 出席第一次中美大使级会谈的中方代表除大使王炳南外，还有李汇川和林平。 中断许久的中美代表会谈，以中美大使级会谈的形式出现在国联大厦，引起了新闻记者们的很大兴趣。同时，许多新闻记者获悉，王炳南要在这次会谈中宣布释放美国间谍，因而都向走进会议厅的王炳南友好地招手致意。约翰逊大使迟到了几分钟。陪同约翰逊的有美国务院中国事务专家克劳。 王炳南在会谈一开始就向对方宣读了中国政府释放美国11名间谍的声明。约翰逊对此向王炳南表示谢意。接着双方先商谈了会谈议程。 王炳南事后说：「当时，不知是因为我们宣布了释放美国间谍，还是因为我和约翰逊已经熟识，这次会谈的气氛是轻松愉快的。以后，我听说，杜勒斯曾嘱咐约翰逊在会谈中要忍耐，避免出现板门店谈判时那种硬碰硬的做法，要想办法维持住和北京的这种联系�；崽覆荒芷屏�。杜勒斯在这次会谈前曾说，如果中美代表能谈上三个月，他将很高兴�！� 双方在比较轻松的气氛中，就会谈议程问题很快达成了协议。首先会谈遣返双方侨民问题；然后再会谈双方有争执的其他实际问题。 经双方协商，第二次中美大使级会谈是在8月2日召开的。这次会谈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所谈内容已接触到双方所关心的实际问题。王炳南在会谈一开始，仍以积极、主动的态势。提出了钱学森等人的回国问题和中国侨民的利益问题。 在会谈中，中美两国大使都提出了遣侨名单。在王炳南提出的名单中，就有钱学森等人。6月间，钱学森在一封给国内的家书中夹带了给陈叔通副委员长的信，信里要求政府帮助他早日回国。周恩来总理见到此信后，立即将信转给了王炳南。王炳南根据钱学森本人的要求，就其归国问题向约翰逊提出交涉。 对此，约翰逊说：「没有证据表明旅居在美国的中国人想回去�！雇醣狭⒓淳咛宓鼐俪銮氖吕盗嗽己惭贰Ｔ己惭访辉僮鹘徊奖缁�。 接着，王炳南提出授权印度作为第三国关照在美国的中国公民的利益。 约翰逊似乎不便反驳王炳南的合理要求，而且所提建议还涉及到第三国，他便提出休会一天，以便他就有关问题请示其国务院。 第三次中美大使级会谈是在8月4日召开的。这次会谈一开始，双方就程序性问题进行了一次交锋。 约翰逊首先提出要求，要中方立即无条件地让所有在中国的美国人离境，以便为进入实质性问题的讨论扫清道路。 王炳南认为如何处理美国在华被押人员问题是会谈的内容，决不是继续会谈的条件，为此他郑重地重申了中国要求美国准许钱学森等留学生和侨民回国的立场。王炳南当即提出：「美国必须立即释放那些被无辜监禁的所有中国人，使他们有机会返回祖国�！� 这样的交锋，各说各的，没有任何结果。因而大使级会谈仍然要按第一次会谈达成的议程，继续再举行。 所举行的第三次会谈，关于争取钱学森回国问题没有任何进展。后来又举行了多次会谈，这一议题仍然是原地不动。其主要障碍是，美国坚持要中国无条件让在华的美国人离境，还无理拒绝中国的合理要求。美国方面为什么如此顽固?是为了什么? 王炳南回答说：「约翰逊代表美国政府固执地要坚守他们认为的对华政策最根本的一条原则，即是不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是一个完全独立的主权国家。因此，在一些具体问题上，美国政府总要敏感地连想到是否会形成承认中国的印象和结果。凡是涉及有关我国主权的问题，约翰逊就和我兜圈子。例如，我提出授权印度驻美大使馆照管中国侨民。他就始终不能同意。因为他认为，这就等于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对居住在美的侨民负有合法的领事权利，就是承认中国是个主权国家。这是美国无论如何也不肯同意的。 单就这样一个问题，中方就经过了好几个回合的斗争。中方充份摆理由，摆道理。最后约翰逊显得有些理屈词穷，经他请示杜勒斯后，被迫接受中方授权印度的意见，但又在「授权」两个字上作文章。约翰逊说，不能用「授权」两个字，只能用「邀请」。他认为这样就减少了中国的合法性和法律责任，而且还无理提出对印度大使馆的授权要严格限制在只调查那些真正想离开美国的中国公民。显然在这样的限定条件下，美国是大有空子可钻的。美国还可以对这条特定条件作任意的解释。这当然是不能同意的。我断然予以拒绝。这样，会谈虽进行了近10轮，却无法取得积极成果。」 8月底，中美会谈从每周举行三次减少到每周一次�；崽杆揭蚯睬任侍獯锊怀尚槎┏植幌�，「温度」明显下降。会谈这样僵持下去，必然会直接影响其他有争执的实际问题的会谈。 中国有关部门，在统一对外的需要下，为了使中美会谈不在一个问题上纠缠，能够尽快地进入实质性会谈，对在押的美国人进行了更进一步的核实和处理，允许他们一部份人提前回国。王炳南在接到国内有关此事的指示后，立即建议举行中美会谈。 9月10日，在中美会谈中，王炳南向约翰逊宣布：「中国有关当局对在华的12名美国人的复查已经结束，他们可以获准出境�！� 由于中方采取主动，并在其他一些具体问题上，也作出了一些适当的让步，从而使这一段反反复复在原地踏步不前的会谈，有了进展，争取钱学森等人回国的问题出现了曙光。 由于中美双方的需要和王炳南在会谈中所采取的积极主动、机智求实态度，致使中美双方于9月10日的会谈中，达成了一个协议。这是15年中美会谈中惟一达成的协议，也是新中国成立之后，直至1972年中美双方联合发表的上海公报之前，惟一的一份中美之间达成的正式协议。这个协议是在两国互不承认的情况下，处心积虑地搞出来的一份奇怪的联合公报。这公报既要体现互不承认，又要体现双方的一种共同意见，还要体现双方的联系。于是就别出心裁，搞了这么一个各说各的「杰作」，叫作「协议声明」，英文为agreement announcement 。后来，尼克松和周恩来达成协议发表的上海公报也仿效了这种形式。 根据上述王炳南和约翰逊达成的这项协议，中国从美国要回了中国学者、火箭专家钱学森。 摘自《风云特使──老外交家王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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