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金山求财——清末民初出洋者的理想与现实
立揭银数人刘志昌，为因男牲金山求财凑用无银，父子商酌，托中黄焕英问到刘殿钦承应□口酬还，揭出本银壹拾伍两正。其银出门交手加倍算。限至一年内为期，连本加倍银两齐足清还。如至期无银还，连加倍本共银三拾两正金，先订明每月每月行息银贰分五厘算，再限一年内为期，本利齐足清还，分毛不得拖欠。如至两期仍无银还，须纳清利息，如息不纳，任殿钦将利作本，志昌男金□父子不得反悔。三面言定，二家允肯。就日书立，揭银数交易，其银一色当中兑足，即交刘志昌男金□亲手接回应用，毋得异言。今欲有凭，立明揭银数一纸交刘殿钦收执为记。
一实接到揭出本银壹拾伍两正，交手出门银两加倍算。
光绪二十年四月十二日立明揭银数人志昌
见交银作中人黄焕英 仝男金□笔
立揭银数人刘仰枢，为因往金山求才会银□用，自行问到刘成业堂，揭出本银壹百九十两，其银限用一十八个月为期，本利齐足清还，不得拖欠分毛，如至期会银，还须要每两每月行息银一分五厘算，二家允肯，就日立数交易，其银一平兑足，交与刘仰枢亲手接回应用。此系乡里相信，并会按当恐口会凭立回揭银数一纸，交与刘成业堂收执为据。
一实揭出本银一百九十两正
民国甲寅三年 元月廿二日 立揭银数人刘仰枢笔
以上是一张清末的“金山求财”借据和一张民初的“金山求财”借据的内容。这两张借据是华侨借债出国留下来的珍贵的历史见证物。
在家乡生存困难是华侨选择出洋闯荡的主要原因。清末民初的广东人口多、土地少，再加上天灾人祸，就更难生存了。从明代中叶到晚清，广东的人口增长非常迅速。广东人口在顺治末年约500万；乾隆末年增至1600万；到道光二十年(1840年)，增达2570万，比清初增加了4倍；而到了1897年，更多至2989.7万，是清初的6倍。人口增加，相应地，人均耕地便减少。广东清初人均耕地约7亩，到了乾隆末年，人均耕地只剩2亩；到道光二十年，仅存1.3亩；到清末，人均占有耕地就更少了。而根据一些专家的研究，在当时的生产力发展水平下，人均应有3亩耕地才能维持生计。人均1亩多的耕地，维持生计有多艰难，可想而知了。通过两张借据，我们可以知道，想出洋的人需要借高利贷来凑够资金，可见他们家里是没有余钱的。而我们也没看到他们出洋的政治原因，因而我们可以推测，造成刘金□和刘仰枢出洋的主要是经济上的因素，即在家乡生存比较艰难。
从第一份借据中我们可以知道，刘志昌向刘殿钦借钱给儿子出洋，借的时候拿到手的是15两，出门之后便算是借了30两。一年之后，刘志昌需要还刘殿钦30两。如果一年到期还不了，第二年则利息两分五厘，到期便需要偿还本金30两和利息30×0.025×12＝9两，共39两。如果还是还不了，则需要先还清利息，如果利息也还不了，那么利息也当作本算。到第三年则需要还钱39＋39×0.025×12＝50.7两。在当时的国内，普通劳动者每月的收入，大概也就2-3两。15两大概是一个普通劳动者半年的收入。一个人半年的收入也需要借，说明刘志昌家里没有多少余钱。而这15两银子，对于出洋的人来说，可以做些什么呢？通过一些资料的推算，当时到美国的正常船票大概十多两，那么刘志昌所借的银子，在给他儿子买一张去美国的船票后，只能剩下一点点当盘缠了。当然，那个时候出洋的人也不一定首先需要钱，没有钱也是可以出洋的，因为船票是可以赊账的。那种赊船票出洋的，可以称为赊单华工。他们出洋后，用所赚的钱来偿还出洋时买船票的钱，但是赊单船票常常是平时船票的两到三倍。这大概也可以理解，为什么刘志昌会借两倍的高利贷而不是去赊一张船票给儿子。
通过第二份借据，我们可以知道，刘仰枢向刘成业堂借了190两银子，一年半到期时，需要还刘成业堂190＋190×0.015×18=241.3两银子。那个时候，一块银元是七钱三分，而当时上海一间绸缎铺中薪金最高的掌柜先生，每月的薪水不过八元(5.84两)；普通的职员，不过六元(4.38两)、四元(2.92两)，刚满师的学徒每月只有一元(0.73两)。在上海，请一位秀才塾师，月薪也就十二元(8.76两)。190两大概是一个掌柜先生两年半的收入，可见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就刘志昌的儿子来说，一年到期时他得多还15两，也就是要多还普通劳动者在国内半年的收入。而就刘仰枢来说，一年半到期时他得多还51.3两，也就是要多还上海一间绸缎铺中薪金最高的掌柜先生八、九个月的收入。这么高的利息，为什么他们还是愿意去借来出洋呢？家乡生存艰难和自己家里没有余钱，这当然是其中的两个原因。另外，对出洋前景的美好期望，也是非常重要的因素。借据中所谓的“金山”，通常情况下有“旧金山”和“新金山”之分�！熬山鹕健笔侵该拦又莸娜校靶陆鹕健笔侵赴拇罄堑哪�。当然，他们出去的地方，也不一定就是三藩市或者墨尔本，而可能是其他地方。美洲和大洋洲是香山(中山)华侨出洋的主要目的地。据统计，1855年在美国的香山人有14000多。不断有出去又满载而归的金山客，是他们看到希望的来源和学习的对象。例如，孙中山先生的哥哥孙眉年少时家里谋生困难，跟随他舅舅去了檀香山，回来时摇身一变，成了有钱人了，也成了乡亲们羡慕和学习的对象。他在再次去檀香山时，也像当年他舅舅带着他一样，带上了一帮同乡�？梢运�，很多香山(中山)华侨就是这样，踏上了寻梦的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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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杨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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